兩首歌

大概我跟很多人都一樣,都是為了一首梁詠琪的歌而第一次踏足餘弦棧

那首歌,叫《沒有月亮的日子》,只在無線的電視劇《鴨寮街的金蛋》(那是在外地賣埠時用的名字,在香港播出時名為《翻新大少》)中出現過,至今也沒有在任何大碟中出現過。看過電視劇之後,我很喜歡那首歌,但卻連歌名也不知道。在Google打上一句歌詞,第一個result,就是餘弦棧。

棧主Stannum是居於雪梨的香港移民,任職建築師。可能是我和棧主的背景有少許相像吧(澳洲給我的感覺跟加拿大很相似),所以我成了餘弦棧的沉默的常客。從部落格的視覺設計到定期的Podcast,都看得出棧主是很用心去經營這麼一個園地。(路人:相比之下,這網主實在是太懶散了)

這次《閉起雙眼,你最掛念誰》被棧主選作Podcast裡的小說獨白的故事,是件有趣的事。我寫作的時候,是用廣東話思考,然後再轉化為書面語。棧主的演譯,把文字再轉回廣東話,讓故事增添了真實感。

人來人往》是陳奕迅的歌裡面,我最喜歡其中一首,尤其喜歡那富故事性的歌詞。故事的大綱和裡面很多的事物也是和歌詞有關。有一些是故意的語帶相關。但有一些,卻是潛移默化的結果。例如,故事上下兩集的結尾也是在鐵路的月台上發生,完全是無心插柳。到故事完成之後,我才發現那是呼應了歌詞裡的一句「感激車站裡尚有月台 曾讓我們滿足到落淚」。

我想,我真的很喜歡那首歌。

閉起雙眼,你最掛念誰〈下〉

初次發表:2006.02.06於無名小站BBS

 

我和她,就這樣自然而然但卻有點莫名其妙地成為了情侶。

雖然我答應了她,暫時不公開我們的關係,但我還是有跟熟稔的朋友談起關於她的事。

朋友對於她的態度有點不以為然:「你有想過,她是因為寂寞,所以才『不求好醜,但求就手』?」

「你是想說她,還是繞著彎來損我?」我笑道。「不論原因是甚麼,我還是和她在一起了,不是嗎?」

口裡雖然說不在意,但我的心裡,確是有點不安。

朋友說道:「我不是要損你。也許對你來說,剛和別人分手的她,是乘虛而入的好機會。但反過來想,若你對她投入了感情,但她其實並不喜歡你,那你要怎樣辦?」

我有點被潑冷水的感覺,只是沒有說話。

 

有些人喜歡地下情,覺得把其他人都蒙在鼓裡那感覺很刺激。我卻不敢苟同。

有一天,我和她約好在下班後在辦公室附近見面。當我牽著她的手的時候,她笑問道:「你不怕有同事看到嗎?」

我笑道:「大家都下班了,還有誰在附近呢?」

話口未完,她突然臉色一變,甩開我的手。當我還是一臉錯愕的看著她的時候,只見她主動上前去跟別人打招呼。我一看,原來是公司裡另一個部門的同事。

當她發現那位同事之後,還懂得主動跟對方打招呼,讓人先入為主,以為她只是碰巧遇上我而已。真不愧是女強人啊,我心想。

同事走了之後,我賭氣地把雙手插入口袋。她見狀問道:「不牽手了嗎?」

「你反應倒是很快。」我答非所問。

她笑了笑,挽著我的手臂,以異於平常的嬌嗲語氣說道:「不要這麼小器嘛。我是不想公司的人說甚麼閒話,所以才要保守秘密嘛。你不要生氣嘛。」

我雖然心裡還是不是味兒,但還是點了點頭,重新牽起她的手。

那晚的她,好像特別熱情,拉我去一起拍大頭貼,拍照的時候還主動跟我親暱地臉貼臉。

「你笑得有點勉強噢。」她看著大頭貼,說道。「還是在為剛才的事生氣嗎?」

「哪裡有。」我說道。「我只是不習慣拍大頭貼而已。」

心裡苦笑。

 

那麼,我是甚麼時候決定要分手的呢?

一個平靜的深夜,正當我獨自一個人在家看球賽的時候,她來按我的門鈴。

「咦,妳怎麼來了?」我問道。

她的聲音聽來有點累。「今晚我可以在這裡過夜嗎?」

「喔。可以啊。請進。」

她在客廳坐下,我關掉電視之後,問道:「妳要喝點甚麼?」

「你家裡有啤酒嗎?」

到這時候,我才意識到有甚麼不對勁。

我給她一瓶啤酒之後,她只是靜靜的一口一口呷著,沒有說話。

「怎麼了?」我試著問道。

她只是搖了搖頭。

我移到她的旁邊,輕按著她的雙肩,說道:「告訴我,好嗎?」

她看了我一眼,然後低下了頭。

「我剛剛見到他了。」她吸了吸鼻子。「還有他的新女朋友。」

她續道:「我告訴我自己,我不也是有新男朋友嗎?但我的心還是很痛啊!五年的感情,對於他和我來說,也是這麼不值一晒嗎?難道他真的一點不捨得也沒有?」

其實我也應該猜到,能讓她這麼傷心的人,就只有他吧。而我,大概只是一個暫替品而已。

我只是把正在抽泣的她抱入懷內,輕聲說道:「乖,別傷心…」

當她哭得累了,睡著了之後,我獨自一個人在客廳坐著,看了看手中的啤酒,卻沒有想喝的意思。但不知道為甚麼,我口裡已經嘗到啤酒的苦澀味。

第二天,我作了二人份的早餐,叫了她起床。在餐桌前,她一直欲言又止,但始終沒有說甚麼。

沉默地吃過早餐後,我終於開口,微笑著問道:「妳今天有空嗎?要不要到海邊走走?」

 

在海邊,我一直看著她,直到她睜開眼睛為止。

「怎樣?剛才妳想起的人,不是眼前的我吧?」我微笑道。

「我…」她的眼神帶著猶豫。

我搖了搖頭。「我明白。我也一直知道,妳或許對我是有一點好感,但妳的心,無論是不是還是掛念他,始終不在我這裡。」

她聽了之後呆了半晌,然後,兩行眼淚順著她的臉頰流下。

「對不起…」她抽抽噎噎地說道。「對不起…我以為我可以的…」

我輕輕摟著她,說道:「傻瓜。為甚麼要勉強自己呢?」

我以為,當她親口承認她並沒有愛過我的時候,我會很生氣的。但我沒有。

現在的我,只是想著要安慰她。也許我的朋友說中了,我對她投放了真的感情。

我才是真正的傻瓜吧,我想。

 

黃昏,我們來到車站的月台上。我們的手,各自停留在身旁,沒有再牽著。

我們沒有說話,只是靜靜的看著對面的月台。一班列車靠站,車上的人下車,往出口走去,在月台上的人魚貫上車,然後列車開出,月台上的人潮散盡。

「我真的很感謝你。真的。」她呼了口氣,說道。「因為當我覺得自己被所有人遺棄的時候,你卻向我伸出了手。」

我搖了搖頭。「我沒有這麼偉大。我也是個寂寞的人而已。」

她點了點頭,沈吟半晌後,問道:「還是朋友?」

我點了點頭,笑道:「還是的。」

列車快到站的時候,我跟她說道:「妳自己先上這班車吧。」

「啊?」

「我想在這附近多逛一會。」

她看了看我。「嗯。」

 

在她離開之後,我並沒有離開月台,只是靜靜的仰望著藍色的天空。我心想,希望她能夠把一切全都放開了吧。

日落之後,回家途中,我看著列車窗外不斷倒退的景物,覺得它們彷如人生裡的每一個過客,都是匆匆的來,在一剎那間交會,然後消失無終,不再有交集。

我和她,都是對方生命中的過客罷了。

 

The End.

閉起雙眼,你最掛念誰〈上〉

初次發表:2006.02.06於無名小站BBS

 

「我聽人說過,若妳想知道妳最愛是誰的話,只需閉上眼睛,第一個在妳腦海浮現的身影,就是那妳最愛的人。」

這句話,是在我跟她分手那天,我們並肩坐在海堤上,看著大海時,我對她說的。

「真的嗎?」她問。

「妳試試看就知道了。」我微微一笑。

當她閉上雙眼,彷彿真的在心中尋找她最愛那個的時候,我其實已經知道答案。

 

要說我和她為甚麼要分手,就要先說我們當初是怎樣走在一起的。

我和她在同一間廣告公司工作。

記得她剛進公司的時候,她的美貌招來一些負面的傳聞,例如她是藉美色而得到老闆賞識,甚至懷疑她是哪位高層的情婦,諸於此類的話。

也許,正因為這樣,她工作時比一般人更用心。努力再加上在廣告創作方面的天賦,令她很快便在做出成績,在公司站穩了腳。當老闆給她升職的時候,沒有人有甚麼異議,至少在表面上而言。

而我,在初入職的時候曾經滿腹雄心壯志,想在廣告界創一番事業。但是,界別裡激烈的競爭,不思進取的上司和品味低俗的客人都無情地消磨著我的意志,令我變成一個唯唯諾諾,得過且過,為餬口而工作的人。

當她在公司初來報到的時候,已經有一班男同事跟在後邊獻殷勤。我卻心知道自己有多少斤兩,沒有去淌這混水。所以,跟她做了大半年的同事,我和她的交集止於在茶水間碰面時禮貌性的閒談幾句而已。

 

那天晚上,本來要加班的我,和一班同事上了她的家慶祝她升職。要不是那客戶忽然鬧脾氣,取消了訂單,我是抽不出空來的。

在她的家裡,她的表現得比平時有點不同。當時的我想,也許是因為升職了,特別興奮吧。

時間接近午夜,同事開始陸續離開的時候,她還是一杯又一杯的喝著紅酒。

我在她旁邊的沙發坐下,冒著被她反唇相譏的危險,輕聲問道:「喝這麼多,妳還好嗎?」

她紅著雙頰,看了看我,微微一笑。「沒事的。謝謝你。」

 

最後一批朋友向她告辭的時候,我也起身準備離去。但在這時候,她在旁人沒有為意的情況下,扯了扯我的衣袖。

我吃了一驚,轉過頭看她,只見到一張寫著寂寞的臉。她那雙水汪汪的眼睛像是在說:「不要走。」

她是喝醉了吧?要不又怎會找上我這個路人甲呢?

我胡趨說要上洗手間,叫同事們先行離去。我想,大概每一個大致正常而有一點好奇心的男人,也會像我這樣做吧。

同事都走了之後,我和她重新坐了下來。

我問道:「怎麼了?」

她聳了聳肩。只是單純的想有人陪而已。」

我感到自己不受尊重,只是強笑了一下。

她笑了笑,低著頭,彷彿好像跟自己在說話:「還好你留下來了。要不連我對自己的魅力也要失去信心了。」

我不由得怒從心起。難道有些女生可以仗著自己長得美貌,就可以隨便把身邊的男性呼來揮去嗎?想起她剛才扯著我的衣袖時那可憐的模樣,更讓我有被愚弄的感覺。

我站起來,說道:「對不起,我趕著要乘尾班車,沒空來讓小姐妳驗證自己的魅力。」

我惱怒之下,也不管她是我新上司,話雖客氣,但語氣卻是相反。

我不理她的反應,正想向大門方向走去的時候,一股溫熱從後逼近。

她的雙手從後環著我,臉龐貼在我的左頸側。

「你知道其實我男朋友為甚麼今天沒有來?」她的聲音帶著濃濃的醉意。

我在公司,有時也會見到她的男朋友來接她下班。

我方寸稍亂,只能反射性地回答道:「妳不是說他有事不能來嗎?」

我的肩膀感覺到她在搖頭。「不是。那是藉口,不,是謊話。」

她續道:「上個禮拜,我打電話給他,想告訴他我要升職的事。但我的話還未開口,他就對我說,我們要分手了…」

然後,我感覺到一些微暖的液體,順著我的後頸流下。

 

第二天一早,我醒來的時候,看到躺在床上的她正看著我。

「昨天麻煩你了。」她笑了笑。

我擦了擦眼睛,說道:「是我不好意思才是。居然坐在這裡睡著了。」

之前一晚,當她流淚的時候,已經不勝酒力,醉倒了。我扶著她到睡房,讓她躺在床上。

我坐在床邊的椅子上,心想,確認她沒甚麼事之後便走吧。但當我細看她的臉的時候,心裡卻有一種異樣的感覺。

在工作中的她,給人的感覺,總是自信滿滿,甚至有時候讓人覺得她目空一切。躺在床上的她,跟平常那個她,幾乎是兩個人。緊抿著的嘴唇,臉上兩行新乾的淚痕,不安的表情,都像在告訴我,這女生需要一個關心她,愛惜她的人。

當時的我,突然有種衝動,想輕撫她的頭髮,抹掉她臉上的淚痕。但我隨即阻止了自己,把提起了的手放回原位。

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喝了酒的關係,當我聽著她說含糊不清的夢話的時候,自己也竟然睡著了。

 

那天是工作日,我不想同事看到我穿著跟昨天一樣的衣服,所以想先回家再上班。她主動說送我到車站。

早上七時, 當這城市還是在半夢半醒之間的時候,我一邊和她並肩走著,一邊聽她說關於前男友的事。

她沒有用說故事的方式來作敘述。她所說的,都是一些零碎的片段,有快樂的,也有難過的。

從她的家步行到火車站,本來只需要十餘分鐘,但她卻一直帶著我繞圈。我也沒有點破,只是依著她的步調,靜靜地聽著她說話。

她那個早上說了些甚麼,我已經不甚了了。我只記得她在講到開心的回憶時,會露出天真的笑容,但隨即又臉色一黯,像是想到甚麼;說到傷心時,她的臉上會閃過落寞的表情,然後卻立刻強打起精神,想扮成沒事人那般。

我看著她,心裡有點不舒服的感覺。那大概是心疼吧。

 

我和她走了個多小時,終於來到鐵路站。我們剛步上月台的時候,列車正緩緩的進站。

我看著她,很想說一些話,卻不知道要怎樣措詞。但當她給我一個詢問的表情時,我藉著把頭轉到另一邊去來掩飾我的不知所措。

我和她之間較為深的交集,就僅局限於昨晚和今早而已。若果我在這時候跟她說那種話,會不會把她嚇跑?

當我還在胡思亂想的時候,我一直垂在身邊的右手,傳來奇妙的感覺。

她輕輕的抓住我的手。

我抬起頭,向她望去,只見她給了我一個一直到現在我仍看不透的微笑。

 

to be continued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