月半彎,淡如逝水一般 – 《溫哥華的月亮》讀後有感

有網友知道我居於溫哥華,所以介紹我看一本小說:《溫哥華的月亮》。

顧名思義,故事的主要場景是溫哥華。從故事情節來看,時序大概是00年代初。

故事主要由四個女角帶出台灣移民在異地的各種境況和濟遇。說真的,書裡各種女性心態以至她們之間那種既在勾心鬥角,也在互相依賴的關係,自承不了解女性的我實在無甚所感。但最能觸動我的,是作者杜修蘭對於移民生活的描寫。

當我看到故事剛開始時,女主角冒著冷天氣擠公車的苦況時,過往一直都是坐公車上學的我,卻不禁笑道:「有沒有這麼慘?」

但是,往後的描述,對我來說,卻真實得有點觸目驚心。

 

很多溫哥華的華人移民故事都是這樣的:

一九九零年代中,父母兩人,帶著一至兩個十來歲的孩子,以及畢生的積蓄來這個陌生的國度。

若父親在原居地有高薪厚職,或者是老闆階級的,在安頓好家人之後,他就會獨自回到原居地工作賺錢,一年才到加拿大一兩次(由於要飛來飛去的關係,這些父親都被戲稱為「太空人」)。這些家庭都生活富裕,但夫妻和父子/女之間卻要兩地相隔。

若父母都選擇在加拿大找工作的話,則要面對語言障礙,能力錯配,不穩定的就業狀況(很多人移民之後才知道「失業」是怎麼一會事),以及隨之而來的經濟壓力。縱有一點積蓄,卻只能坐吃山崩,眼白白看著存款數字逐個月減少。

面對生活的困難和不安,家庭裡的磨擦自然就多,為小事動氣吵架是家常便飯。家中處於反叛期的子女不懂得怎去處理父母的情緒,只能消極地對大人的事,不聞不問。他們有些會跟朋友聯群結黨到處流連,要不就躲在家中沉迷電腦遊戲(我的青春有多少是獻了給《大航海時代II》和光榮的《三國志》系列呢? XD )。

成年人碰面,或是給老家的親戚朋友打電話的時候,嘴上總是少不了抱怨:這是退休城市,了無生氣,悶得很;一年有九個月的天氣是灰濛濛的,看到都覺得討厭;這裡的人都很窮,做生意穩賠;就算有錢賺,都被本地人賺走了;這裡只有冷藏雞,沒有活雞,難吃得很…等等。

 

最讓我吃驚的是,當我看到故事的情節,勾起這些回憶片段時,才發現自己對那段日子已經開始淡忘。這些,不都只是十多年前發生的事嗎?(在「十多年」加上「只是」兩字,足以暴露我的年齡,哈)

回想到那些不太快樂但其實說不上太苦的日子,就會想到,究竟從當時到現在的心境改變是怎樣而來?甚麼時候開始的?是我自己的生活改變了,還是溫哥華變了?

是甚麼驅使我留下?那個誓神劈願說自己畢業後一定會回去香港工作的我到哪裡去了?

世事無絕對,也許有一天我還是會離開溫哥華的,但卻不一定是回香港去了。

那麼,下一個問題是,我有一個可以叫作「家」的城市嗎?08年那次日本行,一個人冒著大雨遊京都那一天,我忽然想到這個問題。那兩年,多了機會到不同的國家去旅行,深深的感覺到其實世界上適合生活的地方其實還很多,就看我有沒有那毅力和恆心去重新適應新的生活。

家,只是個人的定義而已。

 

在初來到溫哥華的日子,我曾想過,會不會一天一覺醒來,我會回到香港的家裡。甚麼移民,甚麼加拿大都只是一場夢。後來,當回到我闊別十年的香港小住時,看到熟悉但卻稍稍改變了的街道,一時間真的有點如夢初醒的感覺。

或許人生本就如夢。甚麼時候醒來,醒來的時候身在何方,卻是我無從知曉的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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